火腾小说网 > 都市小说 > 蓝色海岸[熟男熟女] > 11、她这样的女孩
    黑色宾利驶进一个老旧小区,路边停满了车,越往里开路越窄,车轮几次压上了绿化带花坛。

    开车的是陈行简。他带杜思贝离开医院时,让司机老郑先回去了。

    杜思贝挺害怕路边的杂牌车刮蹭到陈行简这台宾利,但陈行简车技很稳,有时眼看着两台车之间紧贴得没有丝毫缝隙,他也能安然无恙地度过去。

    这会天色渐暗,下起了小雨,陈行简把车停在一个门洞子前,打开了雨刷器。

    家门口已经到了,杜思贝却没有下车。她看了眼旁边的陈行简,然后慢慢腾腾解安全带。

    就听见他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低声说,“打款的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急。”杜思贝的手从安全带卡扣那儿移开了。

    她展平双手放在腿上:“陈总,你家里有事就先去处理家事吧,我这个不急的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,他扭头看着杜思贝,眼神有些深。

    杜思贝呼吸无端重了,指尖攥住安全带:“我知道,我工作能力在总裁办的同事里算不上多出色,您想辞退我也情有可原,您愿意给20万……我很满足了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看着她,足足有几秒没说话。

    然后他侧过脸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杜思贝很无措。

    她在职场四年修炼的微表情阅读大法在陈行简这儿全失灵了。

    他笑不代表他心情好,他凶不代表他心情差。

    “……陈总,那我先回家了。”杜思贝被车内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,麻利松开了安全带。

    陈行简嗯了声,探身压住方向盘,抬头望了望天,语气随意地问,“你住六楼啊?”

    杜思贝拉门的手微顿,她扭过头,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那儿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点了点挡风玻璃上方,“我看到你的裙子了,黑色那条。”

    六楼有户人家的窗子里伸出一根晾衣架,一条孤零零的黑裙子在雨中轻飘。

    陈行简笑起来,“快回去收衣服吧,一会雨下大了。”

    杜思贝脸热了。

    三个月前去美国穿的裙子,他怎么还记得。

    “你不走吗?”杜思贝问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急。”陈行简浅笑着咬重了“也”字,“我抽根烟。”

    杜思贝抠住把手,推门。

    “看你收完衣服再走。”

    杜思贝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回头看着陈行简在淡淡雨声中挂着笑意的脸。

    她很确定,他此刻心情不错。

    “要不您上来喝杯茶吧?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陈行简将宾利斜开上花坛,车头向上冲着天空的方向。

    停好车,两人一起上楼。

    老式居民楼只有楼梯,楼梯间平台暖黄的旧灯泡一层接一层地亮起。

    临到家门口,最后十级台阶,杜思贝正摸钥匙,眼风扫过门外堆着的一大袋垃圾,心头忽地一跳。

    还没到下班的点,室友怎么在家?

    她立即回身挡住陈行简视线,“陈总,那个,要不……”

    而陈行简明显发现了。

    台阶上的两人站得一高一矮,陈行简从杜思贝胸口前歪过头,打趣似地看她身后,“一个人在家也能喝这么多,惬意啊。”

    杜思贝便又挡了一下:“不是的,那是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宝宝,那你晚上到底想吃什么嘛?”

    “哎呀你看着做就行,问问问的烦死了!”

    身后传来一男一女的大嗓门,杜思贝脸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。

    “哟。”

    女室友认出杜思贝背影,秒切换尖酸语气,“这不那谁——”

    她话说到一半,在楼梯间灰暗的光线中看见了站在杜思贝身后的陈行简。

    楼道里这么脏。

    墙壁沾满暗黄色的油垢,天花板结着蛛网,可在如此潮湿阴暗的地方,出现了一个穿着优雅西装的英俊男人。

    他像是仰头在和杜思贝说话,单手撑着扶杆,又像一种无声的禁锢,拦住了杜思贝。

    不让她走?

    从没带男人回过家的性情古怪的杜思贝,一带就带了个仿佛从小说里走出来的……

    ?这合理吗。

    男友也像被刺激到了,更不耐烦起来:“艹,锁个门也磨磨叽叽!不等你了!”

    他咚咚咚地跑下楼。

    杜思贝便被撞了一下。

    陈行简立即扶住她肩膀,他皱眉看了眼楼梯下方跑没影的高壮男人。

    杜思贝只觉得窘迫,低声说,“是我室友的男朋友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掀起眼皮看着她,意味不明。

    “先上去吧。”

    走到门口,女室友正在捡地上的垃圾袋,见到陈行简,她飞速把垃圾往身后藏了一下。

    她抿着唇,扫一眼杜思贝,也沉默地咚咚咚下了楼。

    两人都走后,杜思贝开锁,推门,带陈行简穿过被造得不成样子的小客厅,进了自己卧室。

    走进杜思贝卧室那一刻,陈行简缓缓舒了口气。

    做香水的人对气味敏感,刚才客厅里混杂啤酒和方便面的味道实在要命。他一直憋着呼吸。

    杜思贝的房间就清新多了。

    长条小沙发的茶几上摆着一盒粉色扩香石,应该是桃子味的。床头柜上有一盆小花,像是针织毛线做的。

    房间主人认真地装点着与浪漫完全搭不上边的出租屋。

    陈行简环顾一圈,然后坐到沙发上,屁股弹了一弹,还挺软。

    杜思贝有点意外陈行简的反应,以为他多少会调侃自己家几句。她泡好茶递到陈行简手里,挨着他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什么好茶。”杜思贝也给自己用塑料纸杯泡了一杯,捂在手里。

    陈行简握着有些重量的红色马克杯,垂眸。

    马克杯的瓷釉烧得很粗糙,红底上面印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。

    倒很像她床头那盆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家人那边,需要回美国看看吗?”无言了会,杜思贝喝了口茶,找话题。

    “科颖给你开的工资不低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却没接话,他靠向沙发,交叠起长腿,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马克杯物因人贵,像极了从国外淘来的艺术品。

    陈行简打量着房间,“为什么住这么小的地方?”

    杜思贝突然有点感谢他的措辞。只是小,不是别的。

    “因为我想攒钱。”杜思贝低下头,轻抠着塑料杯的边缘。

    陈行简眉眼微动,看着她,“有家人要照顾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想在上海买房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便没再问。

    他看过杜思贝资料,像她这样从四川的小村庄里一路考出来的女孩,家境清寒,能闯进世界五百强公司已经是她这辈子能够着的最好的地方。攒钱并不意味一定要把它花出去,只是一份安全感。

    像她这样的女孩。

    “我想环游世界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拿杯子的手晃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疑惑地冲杜思贝挑了下眉,后者像是第一次在人前说出这种豪言壮语,神情凝重,眼里闪动着些许光芒,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我想攒很多很多钱,然后辞掉工作,环游世界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沉默了,他眼前忽然出现洛杉矶夜晚的海边,杜思贝站在海风中的画面。

    有点倔强,有点孤独,像立在大海崖岸边的石头。

    陈行简想象了一秒,轻笑起来,“那20万不太够哦。”

    “陈总。”杜思贝紧握住塑料杯,背挺得直直,并拢的膝盖斜伸向陈行简那边。

    杜思贝:“我不想辞职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似乎眯了一下眼睛。

    杜思贝以为自己看岔了,因为她太想留下来。

    “给20万也不愿意?”陈行简的食指轻敲马克杯,“再加5万呢?25万,够你去欧洲玩一圈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愿意。给多少钱我也不愿意。”杜思贝摇着头。

    “虽然我很想有天能够自由自在地到处旅行,但是在那之前,我更想证明自己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的指尖摸到了马克杯上粗糙凸起的小花。

    杜思贝捏着没剩多少水的塑料纸杯,捏了又松,“陈总,也许我的先天条件比公司里大多数人都差吧,学东西慢,口才也不好,工作了四年才达到那些有天赋的同事一进公司就能达到的成绩,可是……可是我也想……”

    杜思贝顿住了,眼眶有点热。

    她低头没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陈行简想她又要哭了。

    他不喜欢柔弱的女人。从认识到现在,杜思贝在他面前掉了许多次眼泪。但陈行简从没把她和柔弱两个字联系在一起。

    相反的,陈行简觉得此人相当要强。

    “你刚才要我别那么说自己,现在怎么对自己这么狠?”

    杜思贝不解地抬起头,吸了吸鼻子。

    模糊的视线里,陈行简弯了弯眼睛,像月牙一样好看。

    “看在你刚才安慰我的份上。”陈行简放下马克杯,凑近了,他刮刮杜思贝鼻尖。

    “回来吧,考核通过。”

    “?”

    杜思贝:“!!!”

    她立即探身过去,一只手撑住沙发,很近地盯着陈行简,“陈总,我、我真不用走了?”

    陈行简笑眯眯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不会骗我吧?比如先留我一段时间……”

    陈行简往下一压唇角:“杜思贝!你怎么可以把人想这么坏。我至于拿我大舅伯生命跟你开玩笑吗?再说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东西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很有道理。杜思贝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。但怎么说。

    她还是觉得陈行简自从接完那通电话,变得有点奇怪。

    陈行简说完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了,差点原形毕露。

    于是他缓和了一会呼吸,四处望了望,然后拿起了藏在沙发角落的一只灰色长鼻子小象。

    这只玩偶的做工与马克杯一样粗制滥造,象鼻子上的一小撮毛都黑了,一看就被主人摸了太久,不过绒毛也因此变得更密,捏在手里软绵绵的。

    杜思贝眼看着陈行简把小象的头和身子往两个方向拉了拉:“……陈总,时候不早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对象呢?”陈行简忽然扭过头盯着她。

    杜思贝下意识看了眼他手中的小象,支支吾吾,“唔,那个,我们……早就,嗯,分手了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眼神不瞬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    杜思贝被他自如切换的审问模式唬住了,“大概就是……我从美国回来后吧。”

    陈行简听到“美国”时眸光微闪,眼里的意味变得深邃,这让杜思贝有种被希区柯克式变焦镜头纵深推进的紧张。

    她手往后一撑,摸到了另一只小象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分手?”陈行简问。

    杜思贝脑子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陈行简靠了过来,单手将沙发撑得下陷。

    劣质皮沙发发出越来越涩的声响。

    陈行简意味深长地看着杜思贝耳朵尖一点点变红,他眯起狭长上挑的桃花眼,呵出的热气像柔雾一样拂过她脸颊:“难道,是因为我?”